第2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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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“哎，小黃就是沒有紅的命。”
陳鋒以一句感慨結束了這個話題。
小黃的經歷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熱鬧，他看過便罷，心中連一絲同情都懶得給。
紀行卻心亂如麻。
陳鋒對男人懷孕這件事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和獵奇，那就說明紀行的猜測多半是對的。在這個世界裏，男人可以懷孕生子，這並不是稀奇的事情。小黃之所以引人關註，是因為他的身份是藝人，而非因為他的性別。
那麽問題來了，一個同人文的世界，為什麽要設定男人可孕呢？
不用多想，肯定是為了方便主角懷孕。
不幸的是，紀行正是這篇文裏的主角。
順利理清這個邏輯以後，紀行人都快麻了。原本以為穿到書裏的世界就夠炸裂了，現在告訴他男人竟然能懷孕！
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，紀行帶著最後一絲僥幸拿出手機，找出了那篇名為《霸道影帝放肆愛》的同人文。不久前他在自己和賀明忱的cp超話看到過這篇文，但他當時並沒有細看，只大概能確定這篇文和他穿書前看到的是同一篇。
之前他看的時候由於太過震撼，跳過了很多細節，也沒有看到結局，因此他不確定這篇文裏到底有沒有懷孕生子的情節。如果沒有，那他還有一線希望，可以認為男人生子的事情和他無關，只是這個世界自帶的設定。
誰知他剛找到那篇文，還沒來得及看內容，就在文案頁面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標簽：生子！
這真的是一篇生子文！
紀行拿著手機，欲哭無淚。
為什麽讓他穿進生子文裏？
他一個大男人，怎麽懷孕？
面對眼前驟然打開的新世界大門，紀行忽然覺得被賀明忱這樣那樣的劇情都沒什麽可怕的了。他現在就想知道，立刻去醫院做絕育手術還來不來得及？
“紀行！”
此時忽然有人叫他，打斷了他的崩潰。
紀行擡頭一看，見是組裏的統籌。
“那邊場地差不多空出來了，咱們可以準備了，你先過去試試光。”統籌道。
“哦，好的。”紀行趕忙收斂了心神，迷迷糊糊跟著統籌一道去了現場。
拍攝現場的忙碌和嘈雜，暫時將他拉回了現實。他不得不盡量將那些雜念拋到腦後，免得被人看出端倪來，或者耽誤了眼前的工作。
“咱們是借的場地，時間有限，所以得趕緊。”統籌一擺手，指揮著工作人員近前，又道：“先幫他把裝備穿好，讓他適應適應。”
隨即，便有工作人員拖著吊威亞的裝備過來了。
“你以前吊過威亞嗎？”對方問。
“沒有，這是第一次。”紀行說。
“這場戲動作很簡單，沒什麽難度要求。一會兒車從那邊過來，咱們的工作人員會操控威亞的方向，讓你撞到車頭上被彈飛然後摔在地上。不過你別擔心，撞不是真撞，摔也不是真摔，威亞會減輕撞擊的力度，一般來說都不會受傷的。”工作人員大概是看出他面色不太好，言語間還在安慰他。
紀行卻驟然想起了陳鋒的話：
“肚子裏有了貨還想瞞著，今天吊威亞摔了，當場流產。”
小黃就是吊威亞摔了導致的流產，可見吊威亞並非沒有危險，只是要根據演員的情況而定。一個體質好且身體沒有隱患的演員，多半問題不大，若是有特殊情況，就不好說了。
更重要的是，紀行現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：那天晚上他和賀明忱並沒有采取安全措施，如果他是可以懷孕的體質，那他現在是不是有點危險？
應該不會那麽巧吧？
只有一個晚上而已，一般來說不會中的。
但萬一他體質特殊……
紀行心亂如麻，滿腦袋都是小黃被擡上救護車時的畫面。
如果他和小黃一樣已經懷了孩子，待會兒這威亞一吊，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。一旦出現意外，他就可能像小黃一樣，輕則流產進醫院，重了出現生命危險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電視上不都那麽演的嗎？懷孕之人不慎摔倒，血流不止，搶救無效……紀行把這些年看過的影視劇都想了一遍，已經腦補出了自己接下來會出現的最壞的情況。
“雖然你可能覺得沒有必要，但是今天出了那件事以後，吊威亞之前我還是得多說一句。身體如果有不方便的情況，是不可以吊威亞的，你沒有吧？”工作人員忽然朝紀行問道。
紀行看向他，下意識問：“什麽？”
“就是身體沒有不適或者懷孕之類的情況吧？”
“我……”紀行面色蒼白，額頭因為緊張滲出了細汗。他看著忙碌的拍攝現場，目光落在一旁待命的車子上，想到自己不久後就會被撞，頓覺一陣心慌。
“你怎麽了？”工作人員問他。
“我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大概是情緒太過緊繃，紀行忽覺一陣頭暈目眩，一雙腳像是騰了雲似的站都站不穩。就在這時他手腕一重，被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。
“手怎麽這麽涼？”賀明忱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。
“賀老師。”紀行看向賀明忱，手腕帶著不自知的微顫，“我不太舒服。”
他聲音帶著哭腔，乍一聽像是在朝親近的戀人撒嬌。賀明忱垂眸看著眼前之人，青年本就白皙的後頸此刻血色盡褪，襯得人越發像白瓷雕出來的一般，略碰一下都擔心會碎。
賀明忱隨手幫他脫掉穿了一半的裝備，問：“哪裏不舒服？”
“想……想吐。”紀行忽然感到一陣惡心，繼而朝洗手間的方向沖了過去。
好在洗手間離得不算太遠，紀行匆匆沖到洗手池旁，俯身劇烈地幹嘔了幾下。然而他並沒吐出什麽東西，反倒被這幾下幹嘔刺激得流出了眼淚。
心口那股惡心的感覺尚未退去，紀行扶著洗手池勉強站穩，感覺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麽東西翻攪過一般，令人說不出得難受。
怎麽會忽然想吐？
不會真有了吧？
不可能，誰說只有懷孕的人才會吐？他一定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會這樣，人害怕時偶爾也會吐，這很正常，沒什麽可擔心的。
紀行一邊自己嚇唬自己，一邊又忍不住寬慰自己。
就在這時，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。
紀行擡眼，從鏡子裏看到賀明忱走了進來。
“臉色怎麽這麽差？”賀明忱走到他身後，擡手似乎想碰他。
紀行卻面色一變，急忙往旁邊挪了兩步，躲開了對方的手。
人在心虛的時候會變得格外敏感，紀行似乎生怕賀明忱碰他一下就會發現什麽了不得的秘密，於是忍不住一退再退，直到後背抵在墻上才頓住腳步。
“怎麽了？”賀明忱蹙眉問道。
“我……”紀行眼裏還噙著沒來得及擦的淚，此刻他面色蒼白，泛紅的雙眸襯得格外顯眼，看上去可憐巴巴的。
“告訴我，你怎麽了？”賀明忱語氣並不重，卻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依從。
紀行深吸了口氣，道：“我恐高，能不能……不吊威亞？”
賀明忱聽到這個答案，松了口氣。他還以為是什麽麻煩事情，原來只是不想吊威亞？
“就因為這個？”
“嗯。”紀行垂眸，眼底帶著點愧疚：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沒事，一個鏡頭而已。”賀明忱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，放軟了聲音道：“下次如果遇到這種事情，第一時間跟我說，不必偷著哭。”
他才沒有偷著哭呢！
紀行想要反駁，卻沒勇氣，只能乖乖道：“我記住了。”
“現在身體還有不舒服嗎？”賀明忱問。
“沒有。”紀行搖了搖頭。
賀明忱大概是不信，上前幾步拉過了紀行的手。男人的手大而有力，掌心帶著熟悉的溫熱感。紀行下意識想抽回手，卻徒勞無功，只能任由對方在他手上捏了捏。
“手還是有些涼。”賀明忱目光落在青年面上，“好在臉色恢覆了不少。”
紀行朝鏡子裏一瞥，發覺自己原本蒼白的臉，不知何時竟染上了紅意。
幾分鐘後，紀行再次回到了片場。
這會兒他腦子裏還是有些亂，但已經不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。
“賀老師，咱們時間有限，現在開始拍嗎？”統籌上前問賀明忱。
“這場戲改一下。”賀明忱若無其事地道：“時間太短，這個鏡頭拍出來也未必滿意，不如給一個人和車的反打交代劇情，這樣紀行表演的空間反而更大一些。”
其實撞車這種鏡頭，除了動作類型的戲會直觀展現之外，大部分戲裏都會用一筆帶過的方式。最初的方案之所以想吊威亞，是因為節目組覺得多搞點大場面比較有話題，賀明忱也覺得可以讓紀行體驗一下。
這會兒改成新方案，並不影響劇情，自然也沒人反對。
修改後的拍攝方案很順利，比預計的拍攝時間還快了許多。而紀行今天受到刺激後那渾渾噩噩的狀態，意外地契合小少爺被車撞時的感覺。
就這樣，紀行稀裏糊塗就完成了第一天的拍攝任務。
下午收工後，他沒有再蹭賀明忱的車回酒店，而是選擇了和小林一起坐節目組的中巴回去。
“今天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？你看著心情好像不大好。”小林一見到他就覺察到了異樣。
“沒事。”紀行心不在焉地道。
“明天我還是跟你一起到現場吧，現場事情多，不跟著你我不放心。”因為錄節目的緣故，學員們的助理不好跟得太近，否則容易入鏡。在節目組時，紀行都讓小林在公共休息室裏等，今天開始現場拍攝，他便給小林放了假，沒想到對方還是早早到了現場等他一起收工。
“不用，到了那邊也是幹等著，沒什麽事情。”紀行又道。
小林見他不太想說話，便沒再多問。回到酒店後，他將新添置的零食送到了紀行屋裏，又陪對方說了會兒話這才回自己房間。
小林一走，紀行立刻拿出手機，找到了那篇名為《霸道影帝放肆愛》的同人文。此前他礙於各種原因沒能細看，事到如今他恨不得直接拿著放大鏡逐字逐句的研究。
這篇文的開篇，便是紀行和賀明忱共度春.宵。隨後是兩人在節目裏的互動，先是紀行表示想進入裴允那組，激起了賀明忱的嫉妒心，而後便是賀明忱發瘋一般的占有……
紀行一邊看，還一邊拿著筆記錄，試圖找到文中所有有關他懷孕的暗示。終於，在他看了足足三萬字的不能過審內容後，文中的他孕吐了。
彼時文中的紀行已經被賀明忱反覆強.制愛了兩個多月。
兩個多月，加上剛進組的那段時間，總共得有三個月吧？
紀行趕緊拿筆記下：進組第三個月孕吐。
記錄完以後，他又去某度搜索懷孕後多久會孕吐，得到的結論是四十天前後。據說，個別人會更早一些，也有人會更晚，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四十天左右出現反應。
紀行繼續記錄：四十天孕吐。
結合著兩條信息來看，原文中的紀行應該是在進組後一個半月左右懷孕的。這樣四十天之後，正好出現孕吐反應。
太好了！
如果是一天前看到這個信息，紀行肯定會擔心不已。但今天得知此事，他卻覺得無比慶幸，只因為按照原文的劇情推斷，他現在應該還沒懷孕。
既然是沒發生的事情，那就意味著他還有辦法避免。
想通了此節，紀行決定努力研究一下這篇文的前半部分，也就是從現在的時間線開始，到他懷孕的那一刻。如果能從文中找到破解的方法，說不定就能成功避免讓自己懷孕。
帶著這樣的目的，紀行將前半部分內容，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。因為其中不乏賀明忱對他這樣那樣的細節描寫，看到最後紀行整個人都快恍惚了。
不過他也不是全無收獲，他發覺文中的賀明忱雖然占有欲比較強，但吃軟不吃硬。對方在原文中第一次發瘋，就是被紀行的刻意疏遠刺激到了。
依照這個邏輯來看，往後他只要處處順著賀明忱不就行了？
紀行隱約覺得這個邏輯不太對，但這會兒他太累了，早已無暇思考，沒多會兒就倒在床上睡著了。
迷迷糊糊中，紀行聽到有人敲門。他本不想理會，奈何那敲門聲一直響，無奈只能起身拖著步子去開門。
門打開，外頭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，正是賀明忱。
“賀老師？”紀行睡眼惺忪：“您怎麽來了？”
“你今天不是不舒服麽，我給你帶了藥，你趁熱喝吧。”賀明忱說著遞給他一個白瓷碗，裏頭裝著像中藥一樣的液體。
紀行心中熨帖，接過藥朝賀明忱道了謝。他低頭正想喝那碗藥時，嗅到那藥味很重，便朝賀明忱問：“賀老師，這是什麽藥？”
“這是安胎藥，我特意為你熬的。”賀明忱面色如常。
“安……”紀行面色一白：“您一定是弄錯了，我沒有懷孕，我……”
他正說著話，低頭一看，發覺自己小腹不知何時已經高高隆起，撐得睡衣都有些緊了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紀行嚇得面如土色。
“你懷了咱們的孩子。”賀明忱伸手按在他的小腹上，語氣明明很溫柔，聽了卻令人很是不安。
紀行下意識想要逃跑，卻覺身體一輕，被男人輕而易舉抱起來拖到了屋內。
“不要！”紀行哭著求饒。
“你要乖一點。”賀明忱一手扯下領帶，縛住了紀行的雙手。
“啊！”
紀行猛地睜開眼睛，發覺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夢。
想到在夢裏自己那高高隆起的小腹，他趕忙低頭看了一眼，確認小腹依舊平坦才松了口氣。大概是昨晚看那篇文看了太多次，才會夢到這麽離譜的劇情。
經此一折騰，他睡意全無，索性又將那篇文找了出來。
這一次，他一口氣看到了結局。原文的作者大概是喜歡虐文，在結局之前安排了一段流產的戲碼。文中賀明忱太過火，導致紀行精神壓力過大流產，自那以後賀明忱“痛改前非”，又經歷了一番追妻火葬場，這才和紀行走到一起。
不過紀行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。
文中寫紀行流產之時，孩子已經六個月了，彼時節目剛殺青兩個月。紀行沒記錯的話，這個節目的檔期一共是四個月，如果按照這個時間算，孩子應該是在節目開始後不久就懷上了。
是哪裏出了問題？
他將文中涉及到懷孕的情節都找出來看了一遍，發現問題不是出在時間線上，而是出在作者。寫同人文的那個作者大概是私設，將紀行第一次孕吐的時間設定在了懷孕三個月的時候。
所以，根據原文並不能排除他現在已經有了？
紀行：……
白高興了。
******
紀行在為自己的肚子煩惱時，裴允也沒閑著，不過他是在為小黃的事情煩惱。身為小黃的導師，裴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員摔下威亞當場流產，此事對他的打擊也不小。
“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呢？”裴允一杯酒下肚，語氣中滿是懊惱：“他第一次中暑時，我就該堅持送他去醫院，但凡去了醫院也不至於到最後都被蒙在鼓裏。”
賀明忱一挑眉：“他手術的時候，你不是去過嗎？”
“我，哎！”裴允重重嘆了口氣：“我是去醫院看他了，但當時他提前把醫生護士都打點好了，再加上我又不是家屬，也沒人告訴我他是因為胎像不穩才去住院的啊。”
當時小黃說是去做闌尾炎手術，後來又改口說只住幾天院打打針就好，裴允也沒多想。這麽多次，次次都有破綻，偏偏他就沒發覺。
“他是成年人，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也想過代價。你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導師，甚至都沒正經帶過他幾天，沒必要自責。畢竟孩子又不是你的。”賀明忱說罷又看向他：“不是你的吧？”
“當然不是，我每次都會做安全措施好吧，再說了我怎麽可能跟自己的學員搞到一起？”裴允此話一出，賀明忱表情十分微妙。
“你說，他為什麽要這麽冒險呢？”裴允惋惜道。
“機會難得吧，不是人人都能隨便獲得上這種節目的機會。我看過小黃的戲，很有天賦的一個演員，可惜了。”
裴允又喝了一杯酒，愁得夠嗆。
小黃出了這樣的事情，輿論那邊還不知道怎麽發酵，他還得想想學員的事兒。如今組裏少了一個人，就等於少了一個角色，必須盡快找到替補的人。
“老賀，要不再讓你家小蝸牛幫我一次吧？”
“滾。”賀明忱拒絕地幹凈利索。
“不給借就不給借。我也得漲漲教訓，下回再找學員，一定得先問清楚有沒有懷孕，免得再出現這種事兒。”裴允一臉感慨：“尤其是遇到吊威亞這種高危動作時。”
賀明忱握著酒杯的手驀地一頓，想起了今天紀行在片場時的反常。他從前可沒聽說過紀行恐高，而且對方那模樣看著並不像是恐高所致，倒像是另有緣由。
“對了，你有心理咨詢方面的朋友嗎？”賀明忱問。
“嗨，我沒那麽脆弱，不用心裏咨詢。”裴允擺了擺手。
“不是給你找的。”
“哦。”裴允瞪了他一眼：“你要心理咨詢？”
“不是，想問點事情。”
“我有個表哥搞這方面研究的，今天太晚了，明天幫你問問吧。”
“謝了。”
賀明忱拿酒杯在他的杯壁上一磕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這夜不算太漫長，卻有很多人都沒睡好。
紀行早晨起來時，眼圈都有些發青，小林看到後嚇了一跳，還以為他一夜沒睡。
“紀哥，你真沒事嗎？”小林問他。
“沒事，我昨晚熬夜查了點資料而已。”
紀行昨晚睡不著，在網上查了一下懷孕後的表現，他本意是想用排除法安慰一下自己，沒想到查出來的大部分表現，都跟他對上了。
胃口好，愛犯困，情緒波動大……
早知道這麽嚴絲合縫，他還不如不查。
“查的什麽資料啊？”小林問。
“我……”紀行很掙紮，他很想盡快確認一下這件事，好讓自己解脫或者徹底死心。但他同時又不太敢面對現實，總想著能拖一刻是一刻。
“你能不能幫我買個東西？”紀行說。
“可以啊，買什麽？”小林問。
紀行想了想，又道：“算了。”
小林感覺到他有心事，但見他不願說也不好使勁兒追問，只能暫時作罷。反正他家紀哥藏不住事兒，不出兩天肯定會憋不住。
“多吃點，不然一會兒到了現場又餓。”小林見紀行餐盤裏東西少，便將自己盤裏的東西放到了紀行面前，打算自己再重新去取。
紀行卻叫住了他：“不用，我夠吃了。”
“怎麽可能？來劇組後你飯量大了那麽多，吃這點哪夠啊。”
“我飯量很大嗎？”紀行問。
“呃……還行吧，只是比以前大。”
紀行想到自己查到的答案，半點食欲都沒有了，他恨不得從今天開始就節食。
這天早晨，他固執地只吃了個半飽就出發了。
盡管是在自欺欺人，卻也能對他起到一點點安慰的作用。
去現場時，他們又坐了劇組安排的中巴。
早晨車上人不少，紀行上去時聽到他們正在討論小黃的事情。
“他之前請假的時候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，壓根不像闌尾炎的癥狀。”一個學員道。
“現在想想，他第一次說中暑請假，應該就是孕吐太厲害了。後來住院是動了胎氣吧？我聽人家說，懷孕前三個月要好好養胎，不然很容易出危險的。”另一人道。
“昨天我看流了好多血，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。”
“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，不過大人應該沒事，不然早爆熱搜了。”
學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，但大部分都挺惋惜的，沒人說太刻薄的話。
“裴老師也挺倒黴的，攤上這種事，回頭事情不爆出來還好，一旦爆出來還不知道會怎麽說他呢。”有學員替裴允擔心。
“這件事和裴老師應該沒關系吧？”
“就看營銷號怎麽寫了，好聽點的說他不負責，沒保護好學員，難聽點的估計還會懷疑孩子是他的呢。”另一人插嘴道。
“你們說小黃也真是的，年紀輕輕前途一片光明，非要給人生孩子，真是沒出息。這下孩子沒了，前途也沒了。”
紀行實在不想參與這個話題，索性坐在後排戴了耳機裝聾作啞。
本以為事情能被節目組壓下去，誰知道這天上午就上了熱搜。
不知道營銷號從哪裏得到的消息，直接爆出了小黃流產的事情，還說他大出血險些沒命，搶救了很久才救回來。
紀行本以為大部分網友都會同情小黃，令他意外的是，事實恰好相反，只有極少數的人對小黃持同情的態度，還有一部分人選擇中立，大部分人則在批評小黃。
其中一種聲音是在說他不敬業：
【既然簽了劇組的合約，就得好好錄節目啊】
【帶崽上節目這不是故意坑節目組嗎】
【早期不知道也就罷了，後來知道了還不退出？】
【節目開始到現在就沒見過他幾次】
【我就想知道他拿的片酬退不退？】
還有人說他的孩子來路不正：
【怎麽忽然懷孕的？】
【會不會是被包了啊】
【懷了金主的崽不舍得打？】
【正常戀愛的話完全可以公開沒必要偷偷摸摸】
【估計是既想要孩子又不舍得資源】
剩下的批評角度很多，大家各持己見。
最令紀行驚訝的，是熱搜裏關於裴允的話題。早晨中巴車上的學員猜測的沒錯，話題裏果然有很多人在批評裴允，有人說他作為導師不負責，也有人讓他出面說明孩子是不是他的。
熱搜發酵了半天，只有節目組發了個聲明，其他人並未出面回覆。
到了下午紀行再去看微博時，討論的風向則指向了小黃的私生活。話題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詆毀和謾罵，有人猜測他的孩子是劇組高層的，有人懷疑他私生活亂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，所以才只能自己扛著。
紀行越看越覺得難受，他也不讚同小黃隱瞞有孕的事情繼續錄制，但對方罪不至死啊。看話題裏這些攻擊人的言論，仿佛小黃犯了十惡不赦的罪。
他忍不住想，若出事的人不是小黃而是自己，那麽此刻網上那些謾罵和詆毀的對象就會是他。而此刻裴允的處境，便會是賀明忱的處境。
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，紀行今天在現場的狀態非常差，一場文戲重拍了好多次都沒過。再加上他早飯午飯都沒吃飽，簡直是身心俱疲。
休息的時候，虎哥又給大夥兒訂了下午茶。
但紀行看著眼前的蛋糕，卻有些吃不下，虎哥見狀主動坐到了他旁邊。
“以前你看到蛋糕眼睛都放光，今天怎麽這麽安靜？有心事？”
“沒有，就是發揮不好影響了進度，有點過意不去。”
虎哥一笑：“演員也是人，有七情六欲，偶爾失誤很正常。你賀老師以前拍戲也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啊，我記得有一個戲他狀態不好，一場戲拍了近一個星期，後來我陪他喝了一頓大酒才讓他找到狀態。”
“賀老師竟然也有被戲卡住的時候？”紀行有些意外。
“當然了，他又不是神仙，別看他在外頭那麽高冷，私底下也有不少心事呢。”
虎哥把蛋糕遞給紀行，紀行咬了一口，口腔被熟悉的甜味充斥，心情也跟著明朗了不少。
“你在為什麽事情煩惱？”虎哥問他。
“我……今天看熱搜，有點擔心。”紀行當然不敢說自己兔死狐悲，只能拿裴允當擋箭牌：“虎老師，你說這件事情會影響裴老師嗎？”
“我問裴允了，孩子不是他的，問題不大。網友嘀咕幾天就忘了，沒什麽大的影響。”虎哥道。
“如果是他的，那他是不是就算塌房了？”
“這肯定的啊，在圈內未婚先孕不犯忌諱，但是一個導師把剛入行的年輕小學員搞懷孕了，這事兒肯定挺下頭的。再加上孩子還沒保住，罪加一等。”虎哥想了想，“不過塌房歸塌房，過個一兩年能有一部好的作品，還是可以起來的，就看他的運氣了。”
紀行低頭吃著手裏的蛋糕，看起來若有所思。
“不對啊，你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麽？”虎哥看向紀行的目光帶著審視：“你不會……”
“絕對沒有，虎老師，我沒有。”對於虎哥早已知道兩人關系一事，紀行至今都蒙在鼓裏。所以虎哥問他的時候，他並不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和賀明忱之間的問題。
“哈哈，我故意逗你的。”虎哥轉念一想，也打消了疑慮。他了解賀明忱，那家夥做事沈穩，且負責任，如果要和人發生關系，不可能不做安全措施。
他哪裏知道賀明忱那晚也以為是在夢裏，壓根想不到做什麽措施。
“小紀，哥哥是真心喜歡你，所以今天多囑咐你幾句。”虎哥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得多上一層保險比較穩妥，於是鄭重其事朝紀行叮囑道：“旁人如何且不說，但你還年輕，事業才剛剛開始，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走了小黃的老路。”
紀行心頭一緊，心虛地點了點頭。
“感情的事情終究不能成為你人生的全部，你如果想在一段感情裏有自主的選擇，就一定要保留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，搞好事業有底氣，才能進退得宜，千萬別一時沖動，前途盡毀。”虎哥對紀行說的確實是心裏話。
他已不打算繼續插手兩人的事情，但從經紀人的角度來看，兩人感情穩定，對大家都好。他可不希望兩人一時上頭搞出什麽不好收場的事情來，因此才好言叮囑。
“我記住了，虎老師。”
紀行面上乖順聽話，心裏卻一團亂麻。
依著虎哥所言，他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了，結果不堪設想，幾乎等於是死路一條。
現在沒有出事，虎哥會對他和顏悅色。一旦證實他懷了賀明忱的孩子，對方說不定會立刻翻臉。畢竟原文裏賀明忱那麽胡鬧，虎哥都沒有出面阻止。
屆時，他自己的公司也會將他當成棄子……
紀行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，因為他忽然穿書造成了變數，導致懷孕那件事情沒有發生。可事已至此，他心中這個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了。
“小林，你幫我買個東西吧。”
當晚回去後，紀行朝小林道。
“買什麽？”小林問。
“買……驗孕試紙。”
小林：……
救命，天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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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，小黃就是沒有紅的命。”
陳鋒以一句感慨結束了這個話題。
小黃的經歷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熱鬧，他看過便罷，心中連一絲同情都懶得給。
紀行卻心亂如麻。
陳鋒對男人懷孕這件事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和獵奇，那就說明紀行的猜測多半是對的。在這個世界裏，男人可以懷孕生子，這並不是稀奇的事情。小黃之所以引人關註，是因為他的身份是藝人，而非因為他的性別。
那麽問題來了，一個同人文的世界，為什麽要設定男人可孕呢？
不用多想，肯定是為了方便主角懷孕。
不幸的是，紀行正是這篇文裏的主角。
順利理清這個邏輯以後，紀行人都快麻了。原本以為穿到書裏的世界就夠炸裂了，現在告訴他男人竟然能懷孕！
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，紀行帶著最後一絲僥幸拿出手機，找出了那篇名為《霸道影帝放肆愛》的同人文。不久前他在自己和賀明忱的cp超話看到過這篇文，但他當時並沒有細看，只大概能確定這篇文和他穿書前看到的是同一篇。
之前他看的時候由於太過震撼，跳過了很多細節，也沒有看到結局，因此他不確定這篇文裏到底有沒有懷孕生子的情節。如果沒有，那他還有一線希望，可以認為男人生子的事情和他無關，只是這個世界自帶的設定。
誰知他剛找到那篇文，還沒來得及看內容，就在文案頁面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標簽：生子！
這真的是一篇生子文！
紀行拿著手機，欲哭無淚。
為什麽讓他穿進生子文裏？
他一個大男人，怎麽懷孕？
面對眼前驟然打開的新世界大門，紀行忽然覺得被賀明忱這樣那樣的劇情都沒什麽可怕的了。他現在就想知道，立刻去醫院做絕育手術還來不來得及？
“紀行！”
此時忽然有人叫他，打斷了他的崩潰。
紀行擡頭一看，見是組裏的統籌。
“那邊場地差不多空出來了，咱們可以準備了，你先過去試試光。”統籌道。
“哦，好的。”紀行趕忙收斂了心神，迷迷糊糊跟著統籌一道去了現場。
拍攝現場的忙碌和嘈雜，暫時將他拉回了現實。他不得不盡量將那些雜念拋到腦後，免得被人看出端倪來，或者耽誤了眼前的工作。
“咱們是借的場地，時間有限，所以得趕緊。”統籌一擺手，指揮著工作人員近前，又道：“先幫他把裝備穿好，讓他適應適應。”
隨即，便有工作人員拖著吊威亞的裝備過來了。
“你以前吊過威亞嗎？”對方問。
“沒有，這是第一次。”紀行說。
“這場戲動作很簡單，沒什麽難度要求。一會兒車從那邊過來，咱們的工作人員會操控威亞的方向，讓你撞到車頭上被彈飛然後摔在地上。不過你別擔心，撞不是真撞，摔也不是真摔，威亞會減輕撞擊的力度，一般來說都不會受傷的。”工作人員大概是看出他面色不太好，言語間還在安慰他。
紀行卻驟然想起了陳鋒的話：
“肚子裏有了貨還想瞞著，今天吊威亞摔了，當場流產。”
小黃就是吊威亞摔了導致的流產，可見吊威亞並非沒有危險，只是要根據演員的情況而定。一個體質好且身體沒有隱患的演員，多半問題不大，若是有特殊情況，就不好說了。
更重要的是，紀行現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：那天晚上他和賀明忱並沒有采取安全措施，如果他是可以懷孕的體質，那他現在是不是有點危險？
應該不會那麽巧吧？
只有一個晚上而已，一般來說不會中的。
但萬一他體質特殊……
紀行心亂如麻，滿腦袋都是小黃被擡上救護車時的畫面。
如果他和小黃一樣已經懷了孩子，待會兒這威亞一吊，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。一旦出現意外，他就可能像小黃一樣，輕則流產進醫院，重了出現生命危險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電視上不都那麽演的嗎？懷孕之人不慎摔倒，血流不止，搶救無效……紀行把這些年看過的影視劇都想了一遍，已經腦補出了自己接下來會出現的最壞的情況。
“雖然你可能覺得沒有必要，但是今天出了那件事以後，吊威亞之前我還是得多說一句。身體如果有不方便的情況，是不可以吊威亞的，你沒有吧？”工作人員忽然朝紀行問道。
紀行看向他，下意識問：“什麽？”
“就是身體沒有不適或者懷孕之類的情況吧？”
“我……”紀行面色蒼白，額頭因為緊張滲出了細汗。他看著忙碌的拍攝現場，目光落在一旁待命的車子上，想到自己不久後就會被撞，頓覺一陣心慌。
“你怎麽了？”工作人員問他。
“我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大概是情緒太過緊繃，紀行忽覺一陣頭暈目眩，一雙腳像是騰了雲似的站都站不穩。就在這時他手腕一重，被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。
“手怎麽這麽涼？”賀明忱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。
“賀老師。”紀行看向賀明忱，手腕帶著不自知的微顫，“我不太舒服。”
他聲音帶著哭腔，乍一聽像是在朝親近的戀人撒嬌。賀明忱垂眸看著眼前之人，青年本就白皙的後頸此刻血色盡褪，襯得人越發像白瓷雕出來的一般，略碰一下都擔心會碎。
賀明忱隨手幫他脫掉穿了一半的裝備，問：“哪裏不舒服？”
“想……想吐。”紀行忽然感到一陣惡心，繼而朝洗手間的方向沖了過去。
好在洗手間離得不算太遠，紀行匆匆沖到洗手池旁，俯身劇烈地幹嘔了幾下。然而他並沒吐出什麽東西，反倒被這幾下幹嘔刺激得流出了眼淚。
心口那股惡心的感覺尚未退去，紀行扶著洗手池勉強站穩，感覺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麽東西翻攪過一般，令人說不出得難受。
怎麽會忽然想吐？
不會真有了吧？
不可能，誰說只有懷孕的人才會吐？他一定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會這樣，人害怕時偶爾也會吐，這很正常，沒什麽可擔心的。
紀行一邊自己嚇唬自己，一邊又忍不住寬慰自己。
就在這時，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。
紀行擡眼，從鏡子裏看到賀明忱走了進來。
“臉色怎麽這麽差？”賀明忱走到他身後，擡手似乎想碰他。
紀行卻面色一變，急忙往旁邊挪了兩步，躲開了對方的手。
人在心虛的時候會變得格外敏感，紀行似乎生怕賀明忱碰他一下就會發現什麽了不得的秘密，於是忍不住一退再退，直到後背抵在墻上才頓住腳步。
“怎麽了？”賀明忱蹙眉問道。
“我……”紀行眼裏還噙著沒來得及擦的淚，此刻他面色蒼白，泛紅的雙眸襯得格外顯眼，看上去可憐巴巴的。
“告訴我，你怎麽了？”賀明忱語氣並不重，卻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依從。
紀行深吸了口氣，道：“我恐高，能不能……不吊威亞？”
賀明忱聽到這個答案，松了口氣。他還以為是什麽麻煩事情，原來只是不想吊威亞？
“就因為這個？”
“嗯。”紀行垂眸，眼底帶著點愧疚：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沒事，一個鏡頭而已。”賀明忱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，放軟了聲音道：“下次如果遇到這種事情，第一時間跟我說，不必偷著哭。”
他才沒有偷著哭呢！
紀行想要反駁，卻沒勇氣，只能乖乖道：“我記住了。”
“現在身體還有不舒服嗎？”賀明忱問。
“沒有。”紀行搖了搖頭。
賀明忱大概是不信，上前幾步拉過了紀行的手。男人的手大而有力，掌心帶著熟悉的溫熱感。紀行下意識想抽回手，卻徒勞無功，只能任由對方在他手上捏了捏。
“手還是有些涼。”賀明忱目光落在青年面上，“好在臉色恢覆了不少。”
紀行朝鏡子裏一瞥，發覺自己原本蒼白的臉，不知何時竟染上了紅意。
幾分鐘後，紀行再次回到了片場。
這會兒他腦子裏還是有些亂，但已經不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。
“賀老師，咱們時間有限，現在開始拍嗎？”統籌上前問賀明忱。
“這場戲改一下。”賀明忱若無其事地道：“時間太短，這個鏡頭拍出來也未必滿意，不如給一個人和車的反打交代劇情，這樣紀行表演的空間反而更大一些。”
其實撞車這種鏡頭，除了動作類型的戲會直觀展現之外，大部分戲裏都會用一筆帶過的方式。最初的方案之所以想吊威亞，是因為節目組覺得多搞點大場面比較有話題，賀明忱也覺得可以讓紀行體驗一下。
這會兒改成新方案，並不影響劇情，自然也沒人反對。
修改後的拍攝方案很順利，比預計的拍攝時間還快了許多。而紀行今天受到刺激後那渾渾噩噩的狀態，意外地契合小少爺被車撞時的感覺。
就這樣，紀行稀裏糊塗就完成了第一天的拍攝任務。
下午收工後，他沒有再蹭賀明忱的車回酒店，而是選擇了和小林一起坐節目組的中巴回去。
“今天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？你看著心情好像不大好。”小林一見到他就覺察到了異樣。
“沒事。”紀行心不在焉地道。
“明天我還是跟你一起到現場吧，現場事情多，不跟著你我不放心。”因為錄節目的緣故，學員們的助理不好跟得太近，否則容易入鏡。在節目組時，紀行都讓小林在公共休息室裏等，今天開始現場拍攝，他便給小林放了假，沒想到對方還是早早到了現場等他一起收工。
“不用，到了那邊也是幹等著，沒什麽事情。”紀行又道。
小林見他不太想說話，便沒再多問。回到酒店後，他將新添置的零食送到了紀行屋裏，又陪對方說了會兒話這才回自己房間。
小林一走，紀行立刻拿出手機，找到了那篇名為《霸道影帝放肆愛》的同人文。此前他礙於各種原因沒能細看，事到如今他恨不得直接拿著放大鏡逐字逐句的研究。
這篇文的開篇，便是紀行和賀明忱共度春.宵。隨後是兩人在節目裏的互動，先是紀行表示想進入裴允那組，激起了賀明忱的嫉妒心，而後便是賀明忱發瘋一般的占有……
紀行一邊看，還一邊拿著筆記錄，試圖找到文中所有有關他懷孕的暗示。終於，在他看了足足三萬字的不能過審內容後，文中的他孕吐了。
彼時文中的紀行已經被賀明忱反覆強.制愛了兩個多月。
兩個多月，加上剛進組的那段時間，總共得有三個月吧？
紀行趕緊拿筆記下：進組第三個月孕吐。
記錄完以後，他又去某度搜索懷孕後多久會孕吐，得到的結論是四十天前後。據說，個別人會更早一些，也有人會更晚，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四十天左右出現反應。
紀行繼續記錄：四十天孕吐。
結合著兩條信息來看，原文中的紀行應該是在進組後一個半月左右懷孕的。這樣四十天之後，正好出現孕吐反應。
太好了！
如果是一天前看到這個信息，紀行肯定會擔心不已。但今天得知此事，他卻覺得無比慶幸，只因為按照原文的劇情推斷，他現在應該還沒懷孕。
既然是沒發生的事情，那就意味著他還有辦法避免。
想通了此節，紀行決定努力研究一下這篇文的前半部分，也就是從現在的時間線開始，到他懷孕的那一刻。如果能從文中找到破解的方法，說不定就能成功避免讓自己懷孕。
帶著這樣的目的，紀行將前半部分內容，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。因為其中不乏賀明忱對他這樣那樣的細節描寫，看到最後紀行整個人都快恍惚了。
不過他也不是全無收獲，他發覺文中的賀明忱雖然占有欲比較強，但吃軟不吃硬。對方在原文中第一次發瘋，就是被紀行的刻意疏遠刺激到了。
依照這個邏輯來看，往後他只要處處順著賀明忱不就行了？
紀行隱約覺得這個邏輯不太對，但這會兒他太累了，早已無暇思考，沒多會兒就倒在床上睡著了。
迷迷糊糊中，紀行聽到有人敲門。他本不想理會，奈何那敲門聲一直響，無奈只能起身拖著步子去開門。
門打開，外頭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，正是賀明忱。
“賀老師？”紀行睡眼惺忪：“您怎麽來了？”
“你今天不是不舒服麽，我給你帶了藥，你趁熱喝吧。”賀明忱說著遞給他一個白瓷碗，裏頭裝著像中藥一樣的液體。
紀行心中熨帖，接過藥朝賀明忱道了謝。他低頭正想喝那碗藥時，嗅到那藥味很重，便朝賀明忱問：“賀老師，這是什麽藥？”
“這是安胎藥，我特意為你熬的。”賀明忱面色如常。
“安……”紀行面色一白：“您一定是弄錯了，我沒有懷孕，我……”
他正說著話，低頭一看，發覺自己小腹不知何時已經高高隆起，撐得睡衣都有些緊了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紀行嚇得面如土色。
“你懷了咱們的孩子。”賀明忱伸手按在他的小腹上，語氣明明很溫柔，聽了卻令人很是不安。
紀行下意識想要逃跑，卻覺身體一輕，被男人輕而易舉抱起來拖到了屋內。
“不要！”紀行哭著求饒。
“你要乖一點。”賀明忱一手扯下領帶，縛住了紀行的雙手。
“啊！”
紀行猛地睜開眼睛，發覺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夢。
想到在夢裏自己那高高隆起的小腹，他趕忙低頭看了一眼，確認小腹依舊平坦才松了口氣。大概是昨晚看那篇文看了太多次，才會夢到這麽離譜的劇情。
經此一折騰，他睡意全無，索性又將那篇文找了出來。
這一次，他一口氣看到了結局。原文的作者大概是喜歡虐文，在結局之前安排了一段流產的戲碼。文中賀明忱太過火，導致紀行精神壓力過大流產，自那以後賀明忱“痛改前非”，又經歷了一番追妻火葬場，這才和紀行走到一起。
不過紀行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。
文中寫紀行流產之時，孩子已經六個月了，彼時節目剛殺青兩個月。紀行沒記錯的話，這個節目的檔期一共是四個月，如果按照這個時間算，孩子應該是在節目開始後不久就懷上了。
是哪裏出了問題？
他將文中涉及到懷孕的情節都找出來看了一遍，發現問題不是出在時間線上，而是出在作者。寫同人文的那個作者大概是私設，將紀行第一次孕吐的時間設定在了懷孕三個月的時候。
所以，根據原文並不能排除他現在已經有了？
紀行：……
白高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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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行在為自己的肚子煩惱時，裴允也沒閑著，不過他是在為小黃的事情煩惱。身為小黃的導師，裴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員摔下威亞當場流產，此事對他的打擊也不小。
“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呢？”裴允一杯酒下肚，語氣中滿是懊惱：“他第一次中暑時，我就該堅持送他去醫院，但凡去了醫院也不至於到最後都被蒙在鼓裏。”
賀明忱一挑眉：“他手術的時候，你不是去過嗎？”
“我，哎！”裴允重重嘆了口氣：“我是去醫院看他了，但當時他提前把醫生護士都打點好了，再加上我又不是家屬，也沒人告訴我他是因為胎像不穩才去住院的啊。”
當時小黃說是去做闌尾炎手術，後來又改口說只住幾天院打打針就好，裴允也沒多想。這麽多次，次次都有破綻，偏偏他就沒發覺。
“他是成年人，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也想過代價。你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導師，甚至都沒正經帶過他幾天，沒必要自責。畢竟孩子又不是你的。”賀明忱說罷又看向他：“不是你的吧？”
“當然不是，我每次都會做安全措施好吧，再說了我怎麽可能跟自己的學員搞到一起？”裴允此話一出，賀明忱表情十分微妙。
“你說，他為什麽要這麽冒險呢？”裴允惋惜道。
“機會難得吧，不是人人都能隨便獲得上這種節目的機會。我看過小黃的戲，很有天賦的一個演員，可惜了。”
裴允又喝了一杯酒，愁得夠嗆。
小黃出了這樣的事情，輿論那邊還不知道怎麽發酵，他還得想想學員的事兒。如今組裏少了一個人，就等於少了一個角色，必須盡快找到替補的人。
“老賀，要不再讓你家小蝸牛幫我一次吧？”
“滾。”賀明忱拒絕地幹凈利索。
“不給借就不給借。我也得漲漲教訓，下回再找學員，一定得先問清楚有沒有懷孕，免得再出現這種事兒。”裴允一臉感慨：“尤其是遇到吊威亞這種高危動作時。”
賀明忱握著酒杯的手驀地一頓，想起了今天紀行在片場時的反常。他從前可沒聽說過紀行恐高，而且對方那模樣看著並不像是恐高所致，倒像是另有緣由。
“對了，你有心理咨詢方面的朋友嗎？”賀明忱問。
“嗨，我沒那麽脆弱，不用心裏咨詢。”裴允擺了擺手。
“不是給你找的。”
“哦。”裴允瞪了他一眼：“你要心理咨詢？”
“不是，想問點事情。”
“我有個表哥搞這方面研究的，今天太晚了，明天幫你問問吧。”
“謝了。”
賀明忱拿酒杯在他的杯壁上一磕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這夜不算太漫長，卻有很多人都沒睡好。
紀行早晨起來時，眼圈都有些發青，小林看到後嚇了一跳，還以為他一夜沒睡。
“紀哥，你真沒事嗎？”小林問他。
“沒事，我昨晚熬夜查了點資料而已。”
紀行昨晚睡不著，在網上查了一下懷孕後的表現，他本意是想用排除法安慰一下自己，沒想到查出來的大部分表現，都跟他對上了。
胃口好，愛犯困，情緒波動大……
早知道這麽嚴絲合縫，他還不如不查。
“查的什麽資料啊？”小林問。
“我……”紀行很掙紮，他很想盡快確認一下這件事，好讓自己解脫或者徹底死心。但他同時又不太敢面對現實，總想著能拖一刻是一刻。
“你能不能幫我買個東西？”紀行說。
“可以啊，買什麽？”小林問。
紀行想了想，又道：“算了。”
小林感覺到他有心事，但見他不願說也不好使勁兒追問，只能暫時作罷。反正他家紀哥藏不住事兒，不出兩天肯定會憋不住。
“多吃點，不然一會兒到了現場又餓。”小林見紀行餐盤裏東西少，便將自己盤裏的東西放到了紀行面前，打算自己再重新去取。
紀行卻叫住了他：“不用，我夠吃了。”
“怎麽可能？來劇組後你飯量大了那麽多，吃這點哪夠啊。”
“我飯量很大嗎？”紀行問。
“呃……還行吧，只是比以前大。”
紀行想到自己查到的答案，半點食欲都沒有了，他恨不得從今天開始就節食。
這天早晨，他固執地只吃了個半飽就出發了。
盡管是在自欺欺人，卻也能對他起到一點點安慰的作用。
去現場時，他們又坐了劇組安排的中巴。
早晨車上人不少，紀行上去時聽到他們正在討論小黃的事情。
“他之前請假的時候，我就覺得不對勁了，壓根不像闌尾炎的癥狀。”一個學員道。
“現在想想，他第一次說中暑請假，應該就是孕吐太厲害了。後來住院是動了胎氣吧？我聽人家說，懷孕前三個月要好好養胎，不然很容易出危險的。”另一人道。
“昨天我看流了好多血，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。”
“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，不過大人應該沒事，不然早爆熱搜了。”
學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，但大部分都挺惋惜的，沒人說太刻薄的話。
“裴老師也挺倒黴的，攤上這種事，回頭事情不爆出來還好，一旦爆出來還不知道會怎麽說他呢。”有學員替裴允擔心。
“這件事和裴老師應該沒關系吧？”
“就看營銷號怎麽寫了，好聽點的說他不負責，沒保護好學員，難聽點的估計還會懷疑孩子是他的呢。”另一人插嘴道。
“你們說小黃也真是的，年紀輕輕前途一片光明，非要給人生孩子，真是沒出息。這下孩子沒了，前途也沒了。”
紀行實在不想參與這個話題，索性坐在後排戴了耳機裝聾作啞。
本以為事情能被節目組壓下去，誰知道這天上午就上了熱搜。
不知道營銷號從哪裏得到的消息，直接爆出了小黃流產的事情，還說他大出血險些沒命，搶救了很久才救回來。
紀行本以為大部分網友都會同情小黃，令他意外的是，事實恰好相反，只有極少數的人對小黃持同情的態度，還有一部分人選擇中立，大部分人則在批評小黃。
其中一種聲音是在說他不敬業：
【既然簽了劇組的合約，就得好好錄節目啊】
【帶崽上節目這不是故意坑節目組嗎】
【早期不知道也就罷了，後來知道了還不退出？】
【節目開始到現在就沒見過他幾次】
【我就想知道他拿的片酬退不退？】
還有人說他的孩子來路不正：
【怎麽忽然懷孕的？】
【會不會是被包了啊】
【懷了金主的崽不舍得打？】
【正常戀愛的話完全可以公開沒必要偷偷摸摸】
【估計是既想要孩子又不舍得資源】
剩下的批評角度很多，大家各持己見。
最令紀行驚訝的，是熱搜裏關於裴允的話題。早晨中巴車上的學員猜測的沒錯，話題裏果然有很多人在批評裴允，有人說他作為導師不負責，也有人讓他出面說明孩子是不是他的。
熱搜發酵了半天，只有節目組發了個聲明，其他人並未出面回覆。
到了下午紀行再去看微博時，討論的風向則指向了小黃的私生活。話題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詆毀和謾罵，有人猜測他的孩子是劇組高層的，有人懷疑他私生活亂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，所以才只能自己扛著。
紀行越看越覺得難受，他也不讚同小黃隱瞞有孕的事情繼續錄制，但對方罪不至死啊。看話題裏這些攻擊人的言論，仿佛小黃犯了十惡不赦的罪。
他忍不住想，若出事的人不是小黃而是自己，那麽此刻網上那些謾罵和詆毀的對象就會是他。而此刻裴允的處境，便會是賀明忱的處境。
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，紀行今天在現場的狀態非常差，一場文戲重拍了好多次都沒過。再加上他早飯午飯都沒吃飽，簡直是身心俱疲。
休息的時候，虎哥又給大夥兒訂了下午茶。
但紀行看著眼前的蛋糕，卻有些吃不下，虎哥見狀主動坐到了他旁邊。
“以前你看到蛋糕眼睛都放光，今天怎麽這麽安靜？有心事？”
“沒有，就是發揮不好影響了進度，有點過意不去。”
虎哥一笑：“演員也是人，有七情六欲，偶爾失誤很正常。你賀老師以前拍戲也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啊，我記得有一個戲他狀態不好，一場戲拍了近一個星期，後來我陪他喝了一頓大酒才讓他找到狀態。”
“賀老師竟然也有被戲卡住的時候？”紀行有些意外。
“當然了，他又不是神仙，別看他在外頭那麽高冷，私底下也有不少心事呢。”
虎哥把蛋糕遞給紀行，紀行咬了一口，口腔被熟悉的甜味充斥，心情也跟著明朗了不少。
“你在為什麽事情煩惱？”虎哥問他。
“我……今天看熱搜，有點擔心。”紀行當然不敢說自己兔死狐悲，只能拿裴允當擋箭牌：“虎老師，你說這件事情會影響裴老師嗎？”
“我問裴允了，孩子不是他的，問題不大。網友嘀咕幾天就忘了，沒什麽大的影響。”虎哥道。
“如果是他的，那他是不是就算塌房了？”
“這肯定的啊，在圈內未婚先孕不犯忌諱，但是一個導師把剛入行的年輕小學員搞懷孕了，這事兒肯定挺下頭的。再加上孩子還沒保住，罪加一等。”虎哥想了想，“不過塌房歸塌房，過個一兩年能有一部好的作品，還是可以起來的，就看他的運氣了。”
紀行低頭吃著手裏的蛋糕，看起來若有所思。
“不對啊，你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麽？”虎哥看向紀行的目光帶著審視：“你不會……”
“絕對沒有，虎老師，我沒有。”對於虎哥早已知道兩人關系一事，紀行至今都蒙在鼓裏。所以虎哥問他的時候，他並不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和賀明忱之間的問題。
“哈哈，我故意逗你的。”虎哥轉念一想，也打消了疑慮。他了解賀明忱，那家夥做事沈穩，且負責任，如果要和人發生關系，不可能不做安全措施。
他哪裏知道賀明忱那晚也以為是在夢裏，壓根想不到做什麽措施。
“小紀，哥哥是真心喜歡你，所以今天多囑咐你幾句。”虎哥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得多上一層保險比較穩妥，於是鄭重其事朝紀行叮囑道：“旁人如何且不說，但你還年輕，事業才剛剛開始，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走了小黃的老路。”
紀行心頭一緊，心虛地點了點頭。
“感情的事情終究不能成為你人生的全部，你如果想在一段感情裏有自主的選擇，就一定要保留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，搞好事業有底氣，才能進退得宜，千萬別一時沖動，前途盡毀。”虎哥對紀行說的確實是心裏話。
他已不打算繼續插手兩人的事情，但從經紀人的角度來看，兩人感情穩定，對大家都好。他可不希望兩人一時上頭搞出什麽不好收場的事情來，因此才好言叮囑。
“我記住了，虎老師。”
紀行面上乖順聽話，心裏卻一團亂麻。
依著虎哥所言，他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了，結果不堪設想，幾乎等於是死路一條。
現在沒有出事，虎哥會對他和顏悅色。一旦證實他懷了賀明忱的孩子，對方說不定會立刻翻臉。畢竟原文裏賀明忱那麽胡鬧，虎哥都沒有出面阻止。
屆時，他自己的公司也會將他當成棄子……
紀行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，因為他忽然穿書造成了變數，導致懷孕那件事情沒有發生。可事已至此，他心中這個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了。
“小林，你幫我買個東西吧。”
當晚回去後，紀行朝小林道。
“買什麽？”小林問。
“買……驗孕試紙。”
小林：……
救命，天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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